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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朝阳:接过塞尚的“苹果”

张婧雅 时尚芭莎艺术 2022-03-18


艺术家尹朝阳,2020年,摄影:胥欢



作为中国70后最杰出的当代艺术家之一,尹朝阳早在20多年前就凭借其描绘年轻人的青春感伤与现实系列画作得到了业界的广泛认可。这个出生于河南普通家庭的男孩儿,用绘画生生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然而40年后,他却又携画笔重返家乡故土,一头扎进那苍劲的嵩山山谷,一画就是十年。往来山中的十年“修炼”,使其思考不再流于形式,而是无限渗透在兵不血刃的“笔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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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嵩山是面“镜子” 


对于嵩山来说,“2020”不过是其伟岸苍劲时光中的又一场新鲜;而对于艺术家尹朝阳而言,“2020”已是他频繁前往嵩山的第11个年头。即将“知天命”的他,在家乡这片广阔的地域中仍感到乐在其中。


艺术家尹朝阳,摄影:胥欢


2009年,一次偶然的旅行让他踏入了故乡的这片山谷,此处众多的古迹和明朗的气质在冥冥之中将其深深吸引。接下来十年间,尹朝阳频繁往返于北京到嵩山的路上。他在千岩万壑的岩石旁支起画架,在盘根错节的古树下挥动画笔……如此有别于都市节奏的“隐世生活”,也成为他近十年来的创作日常。


尹朝阳《秋山》,布面油画,200×100cm,2019年


这不禁让人联想起那位曾在圣维克多山沉迷创作的法国艺术大师——保罗·塞尚(Paul Cézanne)。1882年,塞尚隐居故乡,从此专心描绘当地风景。他被圣维克多山那奇幻的山形以及周遭的壮美景色所吸引。年复一年,他笔下那些关于同一座山的“肖像”多达近百幅。然而塞尚却在这些看似重复的创作中悟出了艺术的真谛。


尹朝阳《青绿》,布面油画,50×60cm,2019年

尹朝阳《秋景》,布面油画,46×53cm,2019年


在当代艺术中,不乏也有许多艺术家持续在某个地方不断获取着无限灵感。美国艺术家罗尼·霍恩(Roni Horn)的冰岛之旅、丹麦艺术家奥拉维尔·埃利亚松(Olafur Eliasson)的北欧自然源泉……在当下这个纷杂的时代,山野对于身处当代艺术旋涡的艺术家来说有其不可替代的意义。在这一点上,活跃于中国当代艺术环境中的画家们亦如此,尹朝阳就在他的“嵩山”中寻觅到了自我精神世界的栖息地。


尹朝阳《青绿》,布面油画,160×250cm,2019年


十年的不断往返确实有其难解之处。今年,一位与他同行的朋友猛然间问道:“嵩山都来这么多次了,还有的画吗?”实际上,尹朝阳也时常这般叩问自己。用十年时光往返同一座山,在大多数人看来都是一件重复之事。


尹朝阳《隔江秋色》,布面油画,2019年
尹朝阳《隔江秋色》(局部)

 

“很多时候我就是在等那个时间。”尹朝阳说着,眼中仿佛闪现出彼时那里的光景。“每当浑身的劲儿像是使完的时候,却发现还能有新的体会。这是对自己内心关照的收获,它将重新投射在作品与生活当中。”尹朝阳深谙,纵使他继续前往千百次,那苍劲浑厚的嵩山都不会为其改变,而在这种恒久不变里,每次前往时自己心境的变化却格外清晰。在他看来,嵩山像一面“镜子”,能照清自己。


艺术家尹朝阳,摄影:胥欢


通过一幅幅关于这同一座山的“肖像”,艺术家看待世界的方式和对绘画理解的变化被凸显出来。在这个过程中,尹朝阳敏锐地捕捉着笔墨思维和绘画语言上的变化。“目前,我从中感到一些新的发现。”他说话时兴奋却小心,像是怕会惊扰了谁。片刻停顿后,他继续道:“这种新的看待物的方式在当下有种呼之欲出的感觉,它能投射在其它所有方面。这让我感到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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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塞尚的“苹果” 


尹朝阳《雪中禅寺》,布面油画,90×130cm,2019年


多年来,尹朝阳不仅在绘画上无尽探索,也在史料收集、艺术品与古董收藏领域有其广泛的实践。对于东西方艺术史,无论在资料占有量还是研究的深度上,他的成就都在业界有目共睹。而众多东西方经典艺术大师,能持续不断让他有所触动的唯有塞尚与宋画。


尹朝阳《山水》,纸本水墨,138×69.5cm,2019年


“我研究最多的就是塞尚,而读懂他是40岁以后。”尹朝阳始终以艺术家的角度看塞尚,而非从艺术史或批评家的视角去理解。他尤为在塞尚晚年的经历中获得了许多启发。“画家需要具有一种让自己格外确信的坚定。塞尚假若跟随潮流,就不会回到家乡。”


尹朝阳在塞尚晚年所画的作品中看到了一位画家在智识上的成长。“这有点儿像中国人对于书法的说法——人书俱老。他在这个阶段的笔墨,笔笔到位,哪怕是最后那些未完成的作品。”


尹朝阳《黄光》,松木,200×70×60cm,2019年
尹朝阳《彩色的形状》,松木,65×40×90cm,2019年


当下的画家到访山林,早已不能和古人在山中与世隔绝同日而语。对此,尹朝阳清楚自己无论身处何处,都与这个世界有着比锁链捆绑还牢固的关系。所以他懂得无须对过去文人士大夫“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理想抱有幻想。在他看来,任何外在的回避和拒绝只会显得流于表面。


尹朝阳《关山行旅》,布面油画,160×200cm,2018年
尹朝阳《嵩谷图》,布面油画,300×300cm,2018年


然而画笔虽只描绘山野,但他仍在反观着现实。手中的创作是否真的对艺术史作出属于他的那一点贡献,才是最看重的。就像老塞尚,假若将其一颗“苹果”滚过卢浮宫的地板,便足以撬动此前整个艺术史。


尹朝阳《黄色的陨石》,综合材料,180×70×60cm,2019年


画什么并非关键,笔墨自有真意。一位画家在当下充满形式诱惑的艺术环境中,是否还能最大限度地实现自己的价值并对千变万化的趋势有所回避,已经是难得的坚守。对尹朝阳来说,如今沉浸式、互动、新媒介等极具吸引力的艺术形式不断推陈出新,不过是身边正在发生的变化而已。他的选择依旧简单:独善其身,只听凭自己的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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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是道“减法题” 


尹朝阳《蓝山》,木板油画、木头、玻璃钢,113×124×23cm,2019年


时间在增加,而人生却在减少。关于这一点,各不相同的人所面临的局面变得毫无差异。然而艺术家的艺术生命却有其独特的坐标——人生越往后,其艺术的成熟标志才会逐渐显现。即将“知天命”的尹朝阳,越发开始知晓自己“能做什么”以及“不需要什么”,而他感到自己的艺术“才刚刚有点苗头”。


尹朝阳《江景》,布面油画,46×53cm,2019年
尹朝阳《雪景》,布面油画,46×53cm,2019年


此前创作中频繁出现的厚涂法和激越的色彩,都被观者与评论家们归为符号,与“尹朝阳”这个名字紧密捆绑在一起。对于符号,他既不抗拒也不在乎。“这些都是最能对应我这一阶段心理状态的东西。”他体会到,画家的色彩系统与画面符号并不关乎好坏,是否跟随艺术家生命状态变化呈现得贴切、饱满且恰如其分,才是关键。


尹朝阳《金色山谷》,布面油画,150×200cm,2019年

尹朝阳《金色山谷》(局部)


当其画作内容涉及古代东方山水与西方风景两大庞杂体系时,尹朝阳有其自我辨别的标准。山水也好、风景也罢,如何在过去的历史长河中做出选择,并非简单地截取符号或策略。“我更希望是一种从情感出发所做出的选择。”当艺术家经历了现代、后现代、当代,以及对艺术边界无限扩展后,山水画同样应有它对应这个时代的质感。


尹朝阳《青绿》,布面油画,200×100cm,2019年


对此,尹朝阳不断在笔墨颜料中探索着。他于2019年创作的《青绿》,便意在对此前古代东方色彩与学院派灌输的西方色彩体系之间的差异展开探讨。他用一种《进化论》的看法进行选择——哪个顺手便用哪个。并认为,虽然学院派传授的西方色彩系统确实丰富了人们的知觉系统,但东方的色彩同样需要新的可能。


尹朝阳《赤壁》,布面油画,97×130cm,2019年


中国当代艺术的发展经过近几十年的洗礼,如何诞生连接过去、吻合现状,又启发未来的新经验?在这一点上,所有人遭遇的问题再一次变得相同了。尹朝阳懂得将其所做的事放在这样一个框架中去进行考量。他想知道:自己究竟能走多远。



与大多数人不同,50岁对于尹朝阳来说正是其最从容的时候。而懂得减法,方能做出最优解。此刻的他正深刻感悟着此前所有的人生经历与艺术探索,似乎都在为之后新的阶段做着准备,这让他万分期待和珍惜。未来,这道减法题还将继续,但尹朝阳始终会怀揣的,除了直觉,还有那颗从老塞尚手里得来的“苹果”。



▲ 原文刊载于《时尚芭莎》3月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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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划  齐超
编辑、采访、文  张婧雅
肖像摄影  胥欢
作品图片提供  尹朝阳工作室
原文刊载于《时尚芭莎》3月刊

本文由《时尚芭莎》艺术部原创,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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